广钦老和尚,现代台湾之著名苦行僧。大家赞誉他是“佛教界的国宝”。他老人家九十五岁往生前两天所拍的照片,目光依然炯炯有神!他于一九四七年来到台湾,弘法四十年,是台湾家喻户晓的高僧。在台湾,早年间人称他“水果师”,可是他年轻时代在泉州清源山修苦行时,当地人称他“伏虎师”。这些称号是由何而来的呢?这要从他幼年的生活及出家的经过说起。
老和尚早年已显露预测功能
老和尚俗家姓黄,福建省惠安县人,清光绪十八年(一八九二年)十二月二十六日出生。幼年家贫如洗,四岁那年,他父母为给长子娶妻无钱,就把他卖给晋江县南门外的李姓人家做养子。他的养父李树,在山坡地种水果为生,日子勉强过得去。养母林菜,信佛茹素,以中年无子,才买一个养子。广钦自幼体弱多病,到李家后,养母待他如同亲生;为求平安,依当时习俗,养母带他到观音亭许愿,把他送给观音菩萨做契子。广钦七岁起随着养母茹素,终生不改。不幸九岁那年养母弃世,又过了两年,养父李树也病故,广钦至此孤苦伶仃。后来经远房亲戚的安排,由乡人带他到南洋谋生。十一岁的广钦,在南洋的福建同乡商店里做学徒,事实上是煮饭、扫地、打杂,混口饭吃而已。
过了数年,年龄渐长,体力增加,与人结队上山,垦林伐木,工作虽然辛苦,但赚钱较多,生活也较自由。一日散工,工人准备搭乘轻便推车下山,广钦忽有预感,觉得台车不安全,警告同事不要搭这班台车;别人不信,这班车果然途中翻覆。过后同事中有人说:“你自幼吃素,又能料事如神,何不出家修行去?”别人是顺口而说,但在广钦听来,“一言提醒梦中人”,想起自幼孤苦,养父母早逝,人生无常,说死就死,人生终要走这条路,自己何必再绕圈子呢?于是他决计返回家乡,出家修行。
默默地做一个苦行僧
就在宣统三年辛亥,他二十岁时,回到福建,投入泉州承天寺,向住持转尘老和尚请求出家。转尘命修苦行的瑞芳师为他剃度,承天寺是以“佛喜转瑞,广传道法”八字传承法脉,所以他派名广钦,法名照敬,后来以广钦行世。初出家,做外坡职事,每日种菜除草,简直和做伐木工人差不多。并且由于丛林人多,供众不易,饮食粗粝,汤汤水水的没有营养。一日出坡工作,近午收工回寺,闻得午斋云板响时,众人纷纷赶往斋堂,广钦也随众走向斋堂,转尘老和尚却叫住他,要他把出坡的工具各归原位。广钦这时饿得头昏眼花的,收拾着工具,忽然间一念嗔心生起,心想做这么重的活,吃这么差的饭,何苦来哉?一怒之下,丢下工具,走出寺门,心想和尚不干了。
没有走多远,心中又自忖道:“我原是为了生死大事,才出家修行的。如今吃了这一点苦,就灰心转意,这不是有违初衷吗?”想到这里,立刻返回寺内,收拾好工具,向转尘老和尚覆命。老和尚一切看在眼里,说:“吃人所不吃,做人所不做,以后你就知道。”
经此一番教诲,更刻苦自励,不敢再有退转之念。他自思自己不曾读书,不认识字,既不能讲经说法,又不会敲打唱念,唯有吃人不吃,做人不做,才能植福报恩。于是除了出坡的工作外,每天为大众盛饭,等大众吃饱,他吃残饭,甚至于把桌上地上散落的饭粒收拾起来吃。寺院中砍柴煮饭、搬砖运瓦的粗活贱役,都抢在别人前面做,从无怨言。
“不倒单”
如是做了十多年的外坡及杂役,改委为香灯,早起晚睡。香灯就是寺庙中管理烧香、添油、香花、水果、上供、清理佛殿、敲钟、打板等等工作的人。在一个冬夜,他睡过了头,晚了五分钟起来打钟,结果全寺的和尚都跟着他一起多睡了五分钟。他醒来以后大吃一惊,赶快去敲钟,寺庙里的师父才起来做早课。
广钦和尚心中惭愧,觉得这所有的罪过都是他的。在佛教里面常常说:“宁动千江水,不动道人心。”是不可以让这些修道人误了修行的时间的。于是他就跪在大雄宝殿前面向这几百个同修谢罪,向他们一个一个顶礼谢罪,并且发誓从此不上床睡觉。所以广钦老和尚从三十五岁开始夜“不倒单”,就是晚上不睡觉,坐在椅子上,不倒下来。整整六十年,他都没有躺下来睡觉,真的非常了不起。
有很多人在刚开始修行的时候,很向往这样的境界,希望也来“不倒单”。有一次广钦老和尚跟他的弟子说:“你们不一定要‘不倒单’,因为‘不倒单’很不简单。”一个修行人要有非常大的愿力,然后要有非常好的修行才可能做得到。
常坐不卧,念佛得证
到了一九三三年,他已经四十二岁了,但还未受具戒,仍是一名沙弥。他之所以不肯受戒,是自觉资质鲁钝,不敢上欺佛祖,下瞒众生。直到他在鼓山寺的一次精进佛七中,证得念佛三昧,才敢去受戒。据他三十年后对一位外国来参访者说:
有一次我随大众在大殿行香念佛,大家随着木鱼声念南无阿弥陀佛、南无阿弥陀佛,我手结定印,边走边念,突然一顿,南无阿弥陀佛的佛号在大殿地面上盘绕,然后冉冉地回旋上升起来。当时没有感到什么寺庙的建筑和人事物,只有源源不断的念佛声音,由上至下一直绕转,尽虚空遍法界尽是阿弥陀佛的圣号。当时自己也不晓得有没有在行香,也不晓得是在哪里,光是阿弥陀佛而已。最后维那的引磐声一敲,功课圆满,大众回到寮房,我还是一样南无阿弥陀佛下去。行住坐卧,上殿过堂全融于南无阿弥陀佛的佛号声中。鸟语花香,风吹草动,都在念佛声中,长达三个月之久。
“水果师”和“伏虎师”的由来
就在这一年,他到福建省莆田县慈寿禅寺,从妙义老和尚受具足戒。这时他的剃度师瑞芳已经圆寂,他受戒归来,决意入山潜修,得到转尘老和尚的应允,携带几套简单的衣服,外加十多斤米,到泉州城北的清源山,觅得一个岩壁上的山洞为安身之所,开始了十余年的潜修生活。泉州城北的清源山,是一座茅草丛生的荒山,山如堆木,一层比一层高,而后山则丛林密布,时常有乡人入山打柴。广钦进山,往高处攀登,找到一个宽五六尺、高一人许的山洞,恰可供他一人安住。于是他就在洞中坐禅念佛。十多斤米很快就吃完了,以后就以树薯野果充饥。日久成为习惯,他就断了人间烟火,成为一个专吃蔬果的自然人。后来他到了台湾,也一直以水果为食,因此信众就称他为“水果师”。到八十岁以后,因为牙齿全脱,始渐用流质的果汁牛乳为食。
清源山的后山猴子很多,亦偶有老虎出没,他居山日久,人兽和平相处,彼此了无畏惧,后来遂有猿猴献果、猛虎皈依的传说。
广钦和尚四十三岁时,在清源山的石洞打坐,坐了几天后,有一天突然听到老虎吼叫的声音。这个老虎不是直接进来,他站在洞口,看到洞里面有人,就先把尾巴伸进来扫一扫,然后大叫一声,意思是说:“这是我的地方,你为什么坐在这里?”就是叫广钦和尚离开的意思。
广钦和尚非常瘦小,但是当老虎叫了一声之后,他不但没有畏惧,还把老虎叫住说:“阿弥陀佛,老虎莫嗔!冤冤相报,终无了期;你是在地的,我是出外人,你这个地方让与我修行,以后我成就,必当度你。皈依佛,皈依法,皈依僧……”讲完以后,老虎大叫一声,然后就离开了。
这个老虎走了以后,不但没有到别处去,还把他的“虎太太”和“虎小孩”集合起来,蹲在广钦和尚修行山洞的门口,在那里替他看守门口,每天在那里游戏。所以广钦和尚在泉州,人家称他“伏虎和尚”。
在广钦和尚闭关修行时,常没有东西吃。一日,正饿得发慌,见远处有一群猴子戏耍,只见它们吃着一粒粒树子,津津有味,不觉垂涎三尺,肚子更饿得受不了。他一边看看猴子,收回眼光,又看看自己,不觉莞尔,心想:当下的我,这副德性,与树上的猴子,又有什么差别呢?它能吃,为什么我不能吃呢?随手由地下捡拾树子吃将起来。猴群见有人加入它们的行列,颇觉讶异,彼此交头接耳,鼓噪起来。过一阵子,见他手上已无树子,竟纷纷由树上丢下新鲜树子送与他食。广钦和尚食树子后,竟自觉目光炯炯,精神焕发。自此,这群猴护法竟也深谙人情世故,经常摘取树子、水果送到洞口供养广钦和尚。于是,他暂时衣食无缺。这就是“猴子献果”这个故事的由来。
入定四月险遭火化
广钦和尚在洞中潜修,经常入定,传说往往一定经旬。
有一阵子,入山打柴的樵夫,因久不见这位“伏虎师”的踪迹,就找到洞中探视,见他跏跌而坐,状甚安然,不敢打扰,悄悄地离开了。过些时日,又不见师父行踪,再拐进去瞧瞧,见依然故我,摸摸看没有呼吸,也没有脉搏和心跳。这样几次后,心中不免怀疑;于是跑去承天禅寺,禀告转尘老和尚。转尘老和尚告诉他们这是‘入定’,柴夫似知不知,也就不以为奇。可是日子一久,这群柴夫也就甚觉纳闷,虽说他们是乡野无识,可是,谁能相信,人可以不吃不动,坐这么久?于是再入山洞中,试着去叫广钦和尚,见无言以对,摸摸鼻孔,也没呼吸进出,他们料定广钦和尚是必死无疑。又有人往承天禅寺通报,以人死入土为安,应早料理,不可任弃荒郊。
转尘老和尚是广钦和尚的师公,就是师父的师父。转尘老和尚心想,死了就要拿去埋,或火烧也好,就跟这些樵夫说:“你们去准备柴火,我们准备把他火化好了。”但是又觉得不能太莽撞,于是速与佛门大师——弘一大师捎信去,请他老来鉴定生死。当时,弘一大师正在福建永春弘法,获函,即托人来讯阻止,千万不可鲁莽从事,候其来视再作决定。
弘一大师前来承天禅寺后,遂与转尘老和尚,还有一些樵夫走到清源山——广钦和尚入定的地方,果然见他坐在那里,没有呼吸,也没有脉搏,心脏也停止跳动。弘一大师知道是入定的现象,轻轻地在广钦和尚的耳边三弹指,广钦和尚就从定中出来。当他出定的时候,弘一大师赞叹说:“像这样甚深的禅定,在古来大德也是非常难得稀有。”这一次的入定,长达四个月之久。
抵台弘法
广钦在洞中潜修十余年,他的内证境界,非外人所能揣知。一九四五年,下山返回承天寺,这时山下世间,中日的八年战争已近尾声,未几就抗战胜利了。翌年夏天,端午节后,福建永春的林觉非居士,到泉州探友,以游览承天寺而与广钦和尚相遇,洽谈甚欢,对广钦和尚事以师礼。二人往还十余日,分别之时,并告以将赴台湾谋职。广钦和尚告林居士曰:
你到台湾教书,务要与我来信。台湾佛教受日本神教影响,已是僧俗不分,我与台湾有缘,将渡海兴建道场,度化众生。
林觉非抵台湾后,初在学校任教职,继而入铁路党部任党职,一向与广钦和尚保持联络。一九四七年五月,在林觉非的安排下,广钦和尚与一位台籍的普旺法师结伴来到台湾。普旺是基隆人,后改名普观,为基隆市佛教讲堂住持,现已圆寂多年。
广钦和尚抵台湾时,年已五十五岁,初在基隆的极乐寺、灵泉寺等处挂单,数月之后,过了中秋节,他到了台北县新店市,在碧潭吊桥对岸的空军公墓附近,觅得一所废置的日式空屋,临时住下来。翌年,于新店市后街的山壁间,凿了一个山洞,命名曰广明岩──后来于此改建成了广明寺。到了一九五一年,他在山洞右后方的大石壁上,雕凿了阿弥陀佛大佛像和佛龛。佛龛高两丈六尺,宽一丈九尺,深九尺。佛像高两丈一尺,莲座高三尺,长八尺,宽六尺。这是台湾首开凿石造像风气的第一座大佛像。
超度亡灵,保寺安宁
在这段时间内,有一件夜度日本人鬼魂的故事。那时任职台糖公司的周宣德居士,住在万华昆明街的台糖宿舍,他常到附近的法华寺礼佛,受寺中斋姑之请,每星期天在寺中为信众讲经。据寺中斋姑告诉他,寺中夜间闹鬼,门窗会无人自启,电灯也会无人自开,所以夜间无人敢住在寺内。
有一天下午,周居士在法华寺附近的西宁南路上,遇到一位身材不高的老和尚。周居士合十为礼,请问法号,答曰:“广钦。”问住何处,答:“没一定。”周居士看他步伐轻盈,目光炯炯,颇像有道行的样子,乃请他到法华寺休息。二人进入法华寺,老和尚礼佛,然后在地板上跏跌而坐。寺中斋姑欲为老和尚备晚餐,他说:“我不吃饭,只吃水果。”周居士到寺外买了一串香蕉,放在他身旁的木桌上。到了黄昏,他不言去,周居士与斋姑等相继离寺,留下他一人在寺中过夜。
第二天早上,周居士与斋姑们到了寺中,老和尚仍坐在原处,手指殿前右侧一客房说:“那里有两个日本鬼,你们去翻开榻榻米,取出尸骨,让我给他们超度。”斋姑们找工人来,掀开右侧日式房内的地板,果然找到了两具骷髅。老和尚叫他们把骷髅放在焚化冥纸的炉中烧掉,他在旁念佛念咒,然后回到殿中说:“已经超度了。”
当日他仍没有走,吃了些香蕉,晚间仍在原处打坐。第三天早上,他说右侧后面的寮房里还有一个鬼。工人掀开日式房的地板,果然又发现一具骷髅,也送入炉中焚化,老和尚念佛持咒后说:“他也走了。”
在老和尚超度亡魂之后,寺中平安无事,夜间不再有异常事件发生了。
三个月的超度冤魂,使工程顺利进行
一九五一年底,老和尚听说土城、三峡交界处的成福山上,有一个天然的古洞。有一天,他率领几名弟子到成福山,攀藤而上,在山上发现一个东向的天然大石洞,高两丈多,深两丈多,宽数丈,他打发弟子们回去,独自留在洞中。夜间有月光照射,翌晨朝阳初升,曙光照耀洞中。老和尚为之命名曰“日月洞”。洞顶有泉,清澈甘美。于是就在洞中过着隐居的生活。后来,他在洞外搭建木屋三间,供奉地藏王菩萨圣像,并在洞顶另建茅棚,接引弟子同修。日久之后,附近的善男信女去参拜他,愈来愈多。
一九五五年,板桥的信众们,在土城火山的半山腰间,购了一片竹林地供养老和尚。他去看时,由小径进入,在竹林中砍去竹子,整出一片方丈的土地,再用砍下的竹子编为竹榻,敷以杂草,往上一坐,对随他去的信众们说:“此处甚好,你们回去吧!”于是就在竹林中露坐,以水果为食
。过了两个月,他又平出一片土地,搭建一间瓦屋,供奉佛像。拜山的信众愈来愈多,信众捐资在供佛的所在兴建大雄宝殿、三圣殿、简单的寮房。这时到了一九六一年以后,数年之间,“水果师”的大名不胫而走,传遍了台湾各地。此处所建的寺院,老和尚为之命名为“承天禅寺”,改火山名曰“清源山”,以纪念他剃度出家的祖庭,及面壁潜修的清源山。
广钦老和尚创建的承天禅寺(位于台湾新北市土城区)。图为今禅寺一角。
台湾的横贯公路,是一九六一年前后开始辟建的,后来修到天祥那一段,工程遇到了阻碍,这边修好、那边塌陷,工程毫无进展。负责其事的林则彬居士,是虔诚的佛教徒,他苦恼之余,到承天寺去请广钦老和尚开示,老和尚答应他到现场看看。老和尚到了天祥,即在崖上搭了一座草寮,每日在山上打坐。原来日本人统治时代,在这里杀了许多山胞,冤魂不散,聚集在这里,经过老和尚三个月的超度,工程得以顺利进行。后来横贯公路竣工时,林则彬居士在老和尚打座的草寮之处,建了一座塔。
白眼相向,如沐春风
老和尚在天祥住了几个月,又应中部善信之请,由花莲到了台中,在龙井乡南寮的山上,创建广龙寺,到1964年年底才返回承天寺。就在他出门的这段时间中,承天寺的监院竟借口屡次请老和尚回山,而老和尚不回来为由,遂将寺中的积蓄,按等级职事发给众人,各自散了。等到老和尚回来,重新开始收拾烂摊子,重整寺院,并继续兴建山门和未了工程。曾有善信向老和尚建议:“这些无法无天的坏人,应该送他们到法院,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。”
老和尚说:“佛门广大,好人要度,坏人也要度。我们应该惭愧,自己德能不足,无法感化他们,不应以嗔恨对嗔恨。”
还有一次,有些皈依的弟子去听演讲,认为讲演的法师有影射批评老和尚的意思,就打抱不平上山报告老和尚。老和尚非但毫无愠意,反而要上来报告的弟子去忏悔“误会讲演法师”的过失,并替那位法师解释其言辞的佛法含意,告诫弟子假如今天人家指名道姓骂我们,尚要诚恳感谢,何况人家没指名!老人家还严肃晓以“若要佛法兴,唯有僧赞僧”的大义,他赞那位法师“能在花花世界度众生,实是菩萨”,并自谦说:“我还不敢去呢!”
广钦老和尚最令人震撼,最伟大的“神通”是他的忍辱功夫,忍人所不能忍,行人所不能行:当年广钦和尚在大陆泉州时,住山洞十多年回到承天禅寺。不久,摆在大殿的香火钱丢了。当监院师与香灯师传出这个消息后,举寺哗然。广钦和尚没回寺以前,从来没掉过香火钱,他回来没多久,举寺赖以维生的香火钱居然会不翼而飞。而且让大众直接连想到的,就是广钦和尚每天夜里都在大殿里坐禅,若说有人动手脚,第一个知道的应该就是他;既然他没有发现是谁偷的,那么偷香火钱的人,最有可能的人选是谁呢?在大家心目中也就不言而喻了!
自此,整个寺里上下,大家虽然都不明说,只要一进大殿,碰到广钦和尚,没有不以白眼相向的。古人说:‘万夫所指,不病而死。’他在众人默摈之下,一句表白说明的话也没出口,一点不满怨怼的心也不起。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多礼拜,大家仍然怒目相待,他依然如沐春风。这时候,监院师与香灯师才出来讲话,揭开这段公案的谜底。原来香火钱并没有掉,这只是监、香二师想藉此事考验广钦和尚,究竟在山上十三年,历练出什么样的人格来!没想到他居然在众怒之下如沐春风。经监院香灯这一表白,众和尚都自觉惭愧,这一个多礼拜,天天怒目所向的竟是一个人格完美、超然物外的道人。大家除了生起一份愧疚不安之心外,倍生一份敬佩赞叹之意,而他却依然故我,不为毁誉得失动容。
一九六九年,老和尚又在台湾土城乡公所的右后方,创建广承岩,计有大雄宝殿、两厢禅房、地下室、藏经阁、罗汉殿、讲堂、禅房、华藏塔。工程前后持续十余年,由老和尚的弟子传斌法师主持其事。
承天寺早期所建的工程,由于地基不实,施工匆促,十多年之后,地基陷落,墙壁龟裂,不得不拆除重建。所以在一九七六年,先将三圣殿前的女众寮房改建为两层钢筋水泥的楼房。翌年开山整地,重建大殿、三圣殿。
一九八二年九月,老和尚又派出随侍他十多年的弟子传闻法师,到高雄县六龟乡的宝来村,创建妙通寺。一九八四年七月,该寺工程尚在进行期间,老和尚移锡该寺,是年老和尚年已九十三岁。一九八五年底,老和尚在妙通寺传戒──按照中佛会排列的顺序,一九八五年应该由土城的承天寺举办传戒大典,因承天寺的规模容纳不下大批戒子,所以在其分院妙通寺举行。这次报名受戒的戒子有两千七百多人,其中包括出家众五百多位,是台湾光复以来,由一九五二年开始的三十四次传戒中,人数最多的一次。这当然是广钦老和尚德望的号召所致。
幽默风趣中透出禅机
广钦老和尚幼年未曾读书,所以不识字;终其一生,不曾高树法幢,登坛讲经。但他一生的行持就是经典,就是说法。有一次,佛学家蓝吉富教授,带著佛光山中国佛教研究院的学生去参拜他,其中一位依严法师,首先问老和尚曰:
“请问老法师,修苦行是指做甚么事情,才算修苦行呢?”
老和尚答:“一切都不计较,日常生活不起分别心,就是修苦行。”
慧根法师接著问:“请问老法师,对研究教理有何看法?”
老和尚答:“没有甚么看法,我觉得很自然,你们以研究教理弘法,我以修行弘法,一样弘法。”
不错,老和尚是以修行弘法,他的行持就是在讲经说法,为世人树立修行的榜样,所以他对参访者说:“我觉得一个新出家的人,应修一段苦行,也就是要粗衣淡饭,勤劳作务,不管是拣柴火、挑水、种菜、煮饭等,你都要做,多做苦工,智慧就易开。一个初入门的人,要把心安住,最好的办法是一心念阿弥陀佛。”老和尚承担宗门家业,却一生念佛,也一生劝人念佛。蓝吉富教授尝请问他:“您是否走禅宗路子?”
老和尚答:“不是,我偏净土,念南无阿弥陀佛。”
慧根师问他:“弘扬佛法,在现代这个时代,以何种方式较为中肯?”
老和尚答:“唉!我刚刚讲过了,你们是以读书弘法,我是以念佛弘法,都需要。”
老和尚也有其幽默风趣的一面,而他的幽默风趣皆含禅机。某日,有一位教授,自认禅定功高,一大早撞进老和尚禅堂,一语不发,自个儿坐将起来,老和尚亦默默无言以对。过了很久,那位教授说话了:“老和尚,您看我这是第几禅?”
老和尚说:“我看不出来。”
教授说:“听说您的禅定工夫很高,我已到了第四禅,您怎么看不出来?”
老和尚说:“我三餐吃饱没事干?”
随手拿一张卫生纸,嘴巴动几下,转头问教授:
“卫生纸跟我讲话,你听到没有?”
那教授犹如丈二金刚,摸不着头脑,默然而退。
某日,一位清修法师来访,对老和尚说:
“我修某某三昧数十年,今来台觅地修行,请老和尚开示。”
老和尚说:“您修某某三昧数十年,应该由您与我开示。我没修过甚么三昧,无法与您言说。”
某法师又说:“我想闭关,大约要几十坪地,外面弄个小花园,您老看如何?”
老和尚说:“我们闭关,到底是心要闭关,还是身要闭关?若是心要闭关,我们这个四大假合之身已经够大了。若是身要享受,五大也不够。闭关是关六根,修心是不入地狱。”
老和尚在念佛声中安然入寂
老和尚平时生活简朴,日常以水果为食,故有“水果师”的称号。八十岁以后,因牙齿全脱,不能啃水果,改以流质的牛乳及果汁为食。八十多岁以前,除雨天外,夜间恒在露天跏跌而坐,数十年如一日。有人发现,拂晓之时,满山林木草丛上皆布露水,惟老和尚跌坐之处,数尺的直径内地面全干。老和尚到了晚年,间或在室内或廊下过夜,仍是常坐不卧,即俗所称的“不倒单”。
八、九十岁时,以至九十以后,圆寂以前,行不用拄杖,不用人搀扶,身体轻健,动作敏捷。
一九八五年,老和尚在高雄县六龟乡的妙通寺传戒,戒期圆满,以要看承天寺大悲楼建筑为名,急欲回台北土城。农历十二月二十六日回到承天寺,四众弟子闻知,蜂拥上山。数日后是丙寅年正月初一,老和尚召集各分院负责弟子及承天寺大众,老和尚说他将“要走了”,对各人一一嘱咐,并说明圆寂之后,尸体火化,灵骨分别供于承天寺、广承岩、妙通寺。嘱咐完毕,示意要返回妙通寺,众弟子以老和尚坚欲南下,不敢强留,乃送老和尚回高雄。这天是一九八六年的二月九日。
回到妙通寺后,老和尚日以继夜的念佛,有时亲敲木鱼与弟子们一起念。最后两、三天,他猛力出声的念。郭惠珍居士在《倾听恒河的歌唱》一文中说:
那种“使尽每一口气恳切呼唤阿弥陀佛”的念法,非常人可及,大众轮班跟他大声念,尚且声嘶胸痛,气力难支,何况他九十五岁高龄?有弟子恐他以近月不食,体力难以支持,故建议老和尚说:“师父!我们念,您听就好!”老和尚瞪大了眼,斩钉截铁的说:“各人念各人的,个人生死个人了。”
农历正月初五——一九八六年二月十三日,老和尚瞻视清澈,定静安详,毫无异样。午后二时,对身边众人说:“无来亦无去,没有事。”说完,还向徒众颔首莞尔,在安详中闭上眼睛。过了一会,众人见老和尚不言不动,近前察看,原来老和尚已于众人的念佛声中安然入寂了。享年九十五岁。
老和尚一生并没有高建法幢,升座讲经;也没有妙笔生花,以文章度世,但他参禅念佛、平实无奇的行持却感动了、度化了千千万万的人。老和尚一生没有著作,圆寂后,弟子们把他平时的训诫,辑为《广钦老和尚开示法语录》行世。更为神奇的是,在广钦老和尚圆寂往生时,竟有莲花在空中显现,有人还当场拍摄下这朵妙莲。
广钦老和尚圆寂往生时,显现在空中的妙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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