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柏龄(1889—1942年),原本是叱吒风云的将军,以科学为重,军略为高,不但不信佛教,甚至反对佛教,但中年却皈依了佛教,成为虔诚的佛门弟子和有力的护法。这种转变经历了曲折的过程。
王柏龄字茂如,江苏江都人。他出身江苏名门,14岁入读南京陆军小学,毕业后转往保定速成学堂,与蒋介石为同学。之后往日本留学,先进入振武学堂,同时加入同盟会。1923年往广州,参予创建黄埔军校,并担任军校教授部主任。1924年黄埔学生成立党军两团,王柏龄任第二团团长,1926年任第一军第一师师长,兼第一军副军长。北伐中,因作战不力,事后被免除职务。至1928年初,南京成立中央军校,王曾一度被任命为教授部主任,至年底被调任江苏省建设厅长。从军队的高位转为地方小官,这一段时间是他最烦恼的时期。正是这一年,开始从佛教寻找摆脱苦恼的方法。
他从南京支那内学院,搜购经论,都是唯识宗经典,傍及禅宗语录、《潮音》杂志等书。他打开经书阅读之前,对经忽发奇想,心中默默祈祷说:释迦牟尼佛!你能将我痛苦解除乎?不意之间,随手拈来《潮音》一册,翻出一篇文字,题目是“因果论”。五分钟读完,半年以来的瞋恼好像消除了。心里想,佛的慈悲这么灵感啊
!于是对佛产生了信心。继续阅读其他篇目。后来反省自己的动机只是解除个人的痛苦,发心太小,因此发自利利人的菩提心,以行菩萨道为自己的职志。这以后研读经论,多喜欢从文字高古、教理深奥中搜寻,对于念佛法门看不起,认为无足高论。尤其喜换琢磨“念佛的是谁”,“万法归一,一归何处”的意思。这样过了一年多,觉得如果不皈依一位师父,究竟不是办法。于是向周围的法师和朋友打听:“当今之世,哪个和尚,道德学问戒行,堪为我的师父?”大家都推荐说:“苏州报国寺的印光法师!”
于是在十九年(1930年)冬,前往报国寺印光法师关房前顶礼,请求皈依。印光大师给王将军起法名慧常,又送给他弘化社新出版的经书。王居士回家一看,才知到印光法师是弘扬净土,教人念佛的和尚。心中很懊恼,责备那些推荐印光法师的朋友说:“我的本意是想得到一位行高学粹的法师为师,可以经常请益。你们推荐一位念佛的老和尚,岂不耽误我吗?”随后把那些念佛的经书放在一边,自己订立一个常课,每天诵《金刚经》一遍及千声佛号。有时间也去报国寺看看老法师,以尽弟子之道,并无一语请教念佛方面的问题,老法师也没有主动谈到念佛的话题。
民国二十五年(1936年),王柏龄担任扬州县佛教会监察委员,发动召集全县寺庙住持,共同启建念佛道场七天。报名参加的人数一千多人,单独一个寺庙容不下,就分批进行。先在城厢举行,参加的有六七百人。王将军怀有私心,想靠大众念佛的力量帮助自己求得一心不乱,他告诉诸山长老以及职事法师们说:“这一场念佛七不同往日,我们不说闲话,不打闲差,誓求一个结果。请大家谅解!”
没想到自己平时一个人念佛的时候,一炷香中,只有几个妄想的念头,但是这次法会的第一天,每炷香期间,妄想的念头好几百个,心中非常着急。主七的和尚劝王将军不要随大众一起上早殿,叫他一个人默做早课。但是王将军一念佛,就看到佛像现前。请教主七和尚,和尚告诉他说:“观不得!”当时不知所以然,努力想不见佛像,却很费力。请教其他法师能不能观佛像,大家说法不一,王将军无所适从,很烦恼。佛七结束后,王将军赶到苏州拜谒印光大师,请教能不能观佛,大师平淡地回答说:“能观则观。”王将军听了大师的话,感到通体冰释。又请教:胸口一把念佛的情绪,放了舍不得,留住甚难受,人说会吐血,究应如何?大师回答说:“久久自好。”又问:佛七第一天念头多,后来佛七快结束之前,每炷香尚有三四个。这是怎么回事。大师回答说:“已经不容易!”自这次请益后,王将军方知大师是一位难得的僧宝。在片言之下,能令人释疑心安。因为念佛的道路是大师实证经过了的,不同一般人说的固多,都是小儿学舌,不是自家亲历的境界。
王将军从此念佛更加精进。不敢向大师请问玄妙的教理,因为一问必然遭到呵斥。大师常对王将军说:“时不我待,不要东张西看,老实一心念佛。”自此以后,王将军经常向大师请教念佛方面的问题,大师也耐心教诲。如说:
“念佛一声——南无阿弥陀佛(王将军注:吾师念佛,只听见过此一声,其声绵而有力,有味,尤于阿字著力,永不能忘,纯功夫也)——出自己口,要听入己耳,再从口出,打一圈子,如是念去,必见功效。”
当时世智略微聪明的人,多以禅意念佛,多趋向唯心净土,自性弥陀。大师则常开示说:“说食不能疗饥,那是理上到家的话,不是现在事修的事。要深信有个西方,西方有位弥陀。切愿往生,方不落空。”
当时王将军有位朋友,反对他学佛,说“水中微虫甚多,你念佛慈悲,应该不忍心喝水。”王将军回答不了,他去问大师如何驳斥这个观点。大师对他说:“我跟你讲一个比喻,一位来自厕所的朋友,每天在贵公子门下作食客,招待很丰盛,时间久了觉得过意不去。一天准备了美食,邀请贵公子去吃,贵公子看到厕所很脏,不能下咽。厕所的朋友说:我在公子家,饮食很丰盛,你怎么这么看不起我呢?公子曰:在这么脏的地方,怎么吃得下去呢?厕所朋友说:公子家里哪有什么干净的?就拿您的身体来说,试揭开您的一层皮肤看,肚子中所装的,不也是粪便吗?公子没法回答。应该说,常人以看不见则不以为秽。所以释迦牟尼佛告诉弟子阿难说:一钵水内有八万四千虫,汝亦可以凡眼饮,不可以天眼饮。天眼则尽见,哪可更饮,不见而饮无过。”听了大师的比喻,王将军心下释然。
为了专心致志念佛,王将军向印光大师请求出家。大师说:“汝有老母在堂,不可也。”民国二十五年(1936年),王将军母亲去世,办完丧事后,又向大师请求剃度。大师说:“你年纪太大了,三藏十二部来不及了。纵然出家,还不是同我一样,不如在家护法卫教的好。”王将军又请求说:“卫教固然好,但是弟子因世务不能专心念佛,修持上吃亏,怎么办?”大师仍然不答应。
这年冬天,王将军大吐血一次,当时觉得人命只在呼吸间!但是反观自心,一不慌张,二不恐惧,只觉得佛尚未念好为憾。病好以后,与一位出家的朋友朝拜江浙诸山,到苏州又拜见了印光大师。王将军向大师禀告了病危时的心理。大师听了以后,大喝道:“你要是如此的想法,西方就去不了了!什么叫念好?十念当往生。”
王将军一听之下,如遭雷击,身心震颤,生大感泣,悲喜交集,不禁泪流满面,向大师顶礼,感谢大师摄受之恩,说:师父破去我的自障了。《无量寿经》“设我得佛,十方众生,至心信乐,欲生我国,乃至十念,若不生者,不取正觉,唯除五逆,诽谤正法。”“其佛本愿力,闻名欲往生,皆悉到彼国,自致不退转。”这些平时常颂的经文从心底涌出,不禁大声称念“南无阿弥陀佛、南无阿弥陀佛、南无阿弥陀佛……”。
从此以后,王将军常生自信,心中说:我决定往西方,我决不再分段生死,我已是西方人。凡作事动念,均以自己是西方人要求,“彼土圣众,有这样的行为吗?有这样的念头吗?不合者忏去,决不稍事容留。尽管辗转南北,人事蹉跎,往生之志毫无动摇。全面抗战爆发后,王将军流离到川滇,最后到重庆收到大师的信对他开示说:
“接手书。知此一年来,游历数万里,其开通知见与修持净业、折伏我慢、急求往生之心,当比从前真切百倍。娑婆之苦,不可一朝居,当通身放下,一心念佛,并劝眷属一心念佛。从前之事业乃梦,今不复做,专做往生西方之梦,迨至此梦成后,再乘佛慈,来入娑婆,普度怨亲,同生净土,庶可不虚此生此遇矣!若放不下,则后来只有恶梦,决无好梦。此种恶梦,听尚不愿,何况再做!若再做者,便是颠子。幸眷属无恙。当相率而同做生西方之梦,以期与诸上善人,俱会于莲池也!又七月十二。”
人生如梦,当专做往生西方之梦,善哉斯言!
摘自:《印光法师的故事》作者:余池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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