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,沩山灵佑禅师谓众曰:「如许多人祗得大机,不得大用。」
(缘起于现象界,禅师在开示许多人迷于禅机,而不能悟入体性真相,更不能了解大用,亦不能证得体之大用。)
仰山慧寂举此语,问山下庵主:「和尚恁么道,意旨如何?」
(自不能悟禅师此语,特将此疑情转问山下庵主,仰山亦困于大机大用之间乎
?)庵主曰:「更举看!」
(汝再说说看,常动口舌者是大机人,非大用人。)
仰山拟再举,被庵主踏倒。
(希望能一股作气,踏倒仰山之妄心疑义。)
仰山归举似师,师呵呵大笑。
(庵主也太老婆心切,代灵佑禅师出招,师怎不给予嘉许哉!)
(二)玄祥释解
1.前言
禅宗行者悟得体空,并发无量智慧后,若不能永守空寂,不能得无上解脱知见,有可能落于机锋相对,诤论不休之窘境。机锋对话本是祖师大德激发学人悟境的方式之一,或是测试学人悟境之方法。但禅师若过于放纵自己机智,则会落于善执别人缺失之处,对自己而言,不能得自在无碍解脱。所以行者在自修与启发学人中,如何能自利又能利他,真是禅宗古德的智慧与修为之考验。
明心行者当悟真心时,遇境缘起真心相感应,相感应中无自己余习、妄想相随,如此能让真性主行始叫明心。若禅修者善于诤论,虽有助于知见的修正与智慧的累增,但对于实修上是一大败笔。光有大机而无大用,是侧重于有为知识的探讨,而无明心见性之实证。
时下有些人自己号称已「明心见性」,却到处找人理论佛法,甚至于为文著书毁谤前贤,污蔑近代高僧大德,此种人对佛法修行次第尚不明,境界犹不能通达,仅凭口舌之能,实无明心之证,何有见性之实。依《金刚经论》言四句偈者,行者当先空身,然后空心、空性,权称为明心见性,最后能空法,空法者行者应达能以自在心,习成定力,定性现前,悟明自性本来空寂,心境两忘,澄心不动,才能证得法空理地。
真心现起,能悟无执,不与人机锋诤辩,始有心空的样子,这样也许能得个心空,也才能得个十信位初位住。若要能见性,就要如《金刚经论》所云:「自性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,变化无穷,威灵莫测,明明了了,自觉自知,灵灵寂寂,无为常为,名为悟空。」此等行者定有大用,大用者无为常为,能化一切恶缘,转众生业障,以空无畏心利益群生。进而言之,见性悟空行者就能具有五神通,此等境界是何等高深困难,尤其对于末法时期众生,要有此成就者,除非闭门勤修,不然都是一种奢求。我们居士们虽做不到,但起码要能了知其修行次第,才不会未得谓得,未证谓证,说自己已明心见性,真是大妄语成,若不诚心忏悔业障,堕入地狱有份。
2.释题
本公案名为「大机大用」,大机者如前述,行者找人起语言机锋相对,大大玩弄世才辩聪。行者若不是用于教导学子,印证其修行境界,反而用在挑剔别人错失之处,或别人非有错失,只是层次、境界证悟有别,就大玩机锋诤论,这样做法实非能学得解脱知见,反落于无明窠臼之中。然所谓大用者,是不用有为之法,由真性主行,当真性应缘中,真心起法缘时,无妄想、习气相随,如此能鉴照而无住,由自性去应缘、转缘,最后在无为中行有为性用,使万缘得究竟、圆满之境。此等大用实非有为之用,而是自性随佛性应缘所现之境相,是为不用之大用。
所以大机者用于随缘教化,勘验学子悟境,落于用语言逗机学子;而大用者行者已有初步成就,定性已成,六根入六门不染着,悟得自性本来寂然不动,有因缘时感而遂通,然后自性起变化,此自性变化无穷,本不可思议,产生威灵莫测之性用。行者于此应缘过程中,能自觉自知,明明了了,当处无为之际,却能化起有为之象,使一切境缘在无为中转化,转化时无妄习加入,存有一定轨则,心性运用中永不偏失。这是禅宗行者或已明心见性者之心地性用,此等行者虽非有声闻二、三果位可言,但实已了知佛法修行的真实过程与境界,如此前进永不会迷失于菩提道路中。
大机与大用是两个不同意境的名相,我们要能详加分别,不要起错误的认知。若行者未能体会此境界,或未理解此等境界,也可藉此机缘建立一正确的震旦中土特有佛法修证之途径,才不会自我迷失于无上心法的道途中。若行者动则说自己已「明心见性」,或依附学子说他已「明心见性」,但实际也只是心有灵通力,而无空心之实证,因此等人六根未净除,何来心明?心既未明,何来见性?纵真有性踪,幻起不了五神通(天眼、天耳、他心、宿命、神足等),也可说是未真见性,若因此而指鹿为马,说自己已「明心见性」,而所做、所为、所言,又是违犯戒律,实是着魔之徒,如此误己害人,实非修行佛法之本意。
所以要明心当去除大机,要见性当要学习入悟得性空,佛法是有舍才能有得,舍得不能再舍,就能会到自己的老家,虽不能有像圣人的六神通,但要得个清净心、解脱心,是不难的。若光天天喋喋不休,有如仰山禅师初期的修证,常要被师父教训,甚至于从挨揍中才能学得闭口。
3.语体文解
一日,沩山灵佑禅师谓众曰:「如许多人祗得大机,不得大用。」
有一天,沩山灵佑禅师对聚集大众说:「许多人只会耍嘴皮子,如此也仅是得个大机之用,终不能得大用之性用。」灵佑禅师观因缘成熟,特不问自发语,对于某些人只会用有为心识,不会学得无为性用,真是痛心疾首,认为走错了修禅的路径。希望今天听者能自我反省,有则改之,无则勉之。其实此话语主要针对仰山师而说,因从甚多公案中,仰山师所表现的都偏向于有为心用,从不修入无为之性用,所以导致灵佑禅师不得不公开提出问题。
沩山是地名,位于湖南长沙宁乡县西,为衡山山脉之分支、沩水之发源地。又称为大沩山。沩山多平地,水道便利,故古来出家人每多耕作于此,而有「罗汉田」之称。由唐僧灵佑禅师所开创,世称「沩山禅师」。
灵佑禅师(771~853)为沩仰宗初祖,福建福州长溪(霞浦县南)人,俗姓赵,法名灵佑。灵佑禅师十五岁随建善寺法常(法恒)律师出家,于杭州龙兴寺受具足戒。曾先后遇寒山(一说文殊菩萨化身)、拾得(一说普贤菩萨化身)。二十三岁时至江西参谒百丈怀海禅师,并成为上首弟子,于此顿悟诸佛本怀,遂承百丈之法。宪宗元和末年,灵佑禅师栖止潭州大沩山,建营梵宇,由右常侍浙西观察使李景让之奏请,敕号「同庆寺」。其后相国裴休(裴休字公美,河内济源人)亦来谘问玄旨,大沩山声誉更隆,禅侣海众云集。时唐武宗兴起会昌法难(845),源于道士与宰相理德裕的蛊惑。灵佑禅师于会昌法难之际,隐于市井之间,至大中元年(847)复教之命下,众迎返故寺,巾服说法,不复剃染(光头、穿素衣)。裴休闻之,亲临劝请,始归缁流(黑色衣服)。师住山凡四十年,大扬宗风,世称沩山灵佑。大中七年正月示寂,世寿八十三,法腊六十四。谥号「大圆禅师」。禅师有语录、警策各一卷传留于世。嗣法弟子有慧寂、洪諲、智闲等四十一人。而众弟子中,仰山慧寂承其后而集禅法之大成,世称沩仰宗。
按语说:「缘起于现象界,禅师在开示许多人迷于禅机,而不能悟入体性真相,更不能了解大用,亦不能证得体之大用。」机锋对谈启之于妄心思虑,纵有世才辩聪,终不能得佛法真谛,所以古今谈佛学者多,实悟道者少。希佛弟子能引以为鉴。
仰山慧寂举此语,问山下庵主:「和尚恁么道,意旨如何?」
仰山慧寂师听到此话,灵佑禅师似对己而言,实不知自己善于谈论机锋,疏于体会自性空寂得体证,真未得禅宗教学之真谛。因而举此语下山,到山下的寺庙寻问庵主,灵佑禅师所言意旨如何。
按语说:「自不能悟禅师此语,特将此疑情转问山下庵主,仰山亦困于大机大用之间乎?」好在仰山师能听得进去,知道师父是针对他而言,但又不明究里,到底修行路途出差错在何处,所以下山问庵主弄个明白。兹向庵主说道:「灵佑禅师这样说,他的意思是什么?」佛法难是难在要慢慢耐心地、不执一切境地去体悟,若中间有执取某个境界或意相,可能就滞境不前了。性相使然,从有为入手,无善知识指引,就会死在有为之法,以大机善辩以为这就是佛法。
庵主曰:「更举看!」
庵主卖个关子,还是不直接回答灵佑禅师之本意。言教不如身教,庵主说:「你更再举说一次看看!」体性空无缘不起法相应,倒也能自在。语言道断,心行处灭,若强落于语词,则无法体悟性用之法,真性主行非从大机言谈戏论中去会的。
按语说:「汝再说说看,常动口舌者是大机人,非大用人。」庵主埋下伏笔,想好好修理教训一下仰山师,让他好好体会真正佛法不善于言谈。
仰山拟再举,被庵主踏倒。
仰山师不疑有他,即以其本有习气,又想从嘴里要把灵佑禅师所言再说一次。可是庵主要把他带入不用口谈的佛法中,用自性去应缘的境界中,当他要再说时,一举便将他撂倒,不让他落于语言文字相。
按语说:「希望能一股作气,踏倒仰山之妄心疑义。」庵主老婆心切,待灵佑禅师教化仰山师,让他懂得真性主行,妄想不随之境,悟得性空,不是从嘴巴上的大机能获得。
仰山归举似师,师呵呵大笑。
仰山师被庵主撂倒后,也不知其所以然,只得回山上将上情禀报于灵佑禅师。灵佑禅师一听,竟呵呵大笑,称赞庵主代为教化得好。可惜仰山师可能还不自己错在何处,有为法误事,学佛者若不能用般若波罗蜜多智,观诸法无所有、不可得,实难入明心见性之境。
按语说:「庵主也太老婆心切,代灵佑禅师出招,师怎不给予嘉许哉!」悟道者所知相同,灵佑禅师不明讲于仰山师,有待他人来代为教化。
(2005.12.02.撰于法尔)
版权所有:地藏经在线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