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文:不敬其夫
【原文】
五马双旌莅任时,买臣此际得扬眉。
后来不乏嫌贫妇,后眼知人让侍儿。
注:夫者,妇之天,终身所归依,安可不敬?不敬者,非由顽劣无耻,即是淫荡不检。杜企之妇,买臣之妻,其明鉴也。
案:虔州周志大,为广南县尹,生二女,长适同邑鹾贾之子赵邺侯,次字同官吴遵道之子庆郎。遵道殁于任,妻亦继殂,庆郎贫苦无依,志大欲悔婚,屈于众议,不得已将庆郎入赘,相待甚薄。其次女复不贤,视郎如仆,自享珍馐,夫食粗粝,自衣文锦,夫著短褐。独侍女轻红识庆郎为非常人,早晚殷勤照管。一日,志大花甲初週,长婿赵邺侯治觞演戏,遍招亲友。庆郎独坐书斋,无人偢倸,自早到暮茶饭不至,枵腹难忍,只得寻妻求食,妻方对镜理妆,一见庆郎,变颜骂曰:“今日嘉客盈门,尔人不像人,鬼不像鬼,不在书房藏拙,来此何意?”庆郎告以腹馁,妻曰:“尔为男子自不能赡,反向老婆求食耶?”庆郎亦怒曰:“我胸罗万卷,笔有千言,何患不得富贵,尔拭目俟之。”妻扯至镜前曰:“尔试自照,富贵人有此褴褛形否?尔宜速去,无令穷气侵人也。”庆郎回至书房,自伤薄命,计欲自经,忽见轻红执灯提榼,推门而入,曰:“妾因伺应女客,累君受饥饿,特送酒肴,权以充饥渴。”庆郎曰:“小生不才,受妻轻贱,感卿厚意,何以克当?”轻红曰:“此地不可一朝居,君宜速思自立之策。”生曰:“吾有年伯巫某,与先君交最善,今现为河南布政,久欲往投,但苦路遥无费。”轻红曰:“妾自十二岁积聚,五年之间约得三十金,尽以赠君,宜努力功名,妾盼君衣锦归也。”庆郎连夜束装,不别而行,至河南谒巫。时巫年老无子,爱生才品,继为螟蛉。后巫内升大理正卿,进万寿圣节诗,命生代作。生词华典赡,字学酷似钟王,圣情大悦,立召廷试,钦赐进士,为翰林,转监察,巡按江西。御史行部,雷令风行,十分荣耀。抵虔境,仍布袍敝履,至志大家,见其悬彩张乐,为次女招夫,亦系盐贾之子。生昂然直入。志大一见惊惧,语其妻曰:“穷酸来矣,若放出门必生讼端,不若闭诸幽室,饿死之,庶永断葛藤也。”乃假作笑容,谓生曰:“贤婿可更衣用膳,小女亦即出来相见矣。”亲送至书房内,扃户而去。生清冷至晚,正在彷徨,忽闻启钥之声,乃轻红也,曰:“观君衣履如故,气像轩昂,微服而来,得无故作游戏乎?”生以实告,示以印章,轻红笑曰:“贤夫人若肯稍缓须臾,今兹荣显,谁人敢争?所配新夫呆而且陋,亦足彰天报矣。”袖出果饼饲生,因曰:“贪叙衷怀,忘却天大正事,君知今日危乎?主人闭君于此,欲置之死以绝其患也。前后已命人防守,君插翅难越。”生大惧,轻红曰:“掌灯时,妾自有计脱君,君勿忧。”生俟至暮,果见轻红携簪髻衫裙而至,曰:“今日女客甚多,婢侍如林,混杂难辨,君改妆而出,人自不觉矣。”携手送出大门而别。次日,生发牌到任,盛陈仪从,至周宅,志大以为按君赐拜,冠带出迎,下舆则旧婿庆郎也,惭愧欲死。生曰:“翁嫌贫爱富,将女另适,翁自弃我,非我弃妻也。覆水不可再收,旧恩岂容不报?吾非尊婢轻红历来照管,两次救援,死已久矣。翁肯以尊婢抵令爱,则前怨悉消矣。”志大唯唯领命,生令从役以五花官诰送进,轻红束妆毕,遍辞上下,至次女房中告别,方敛衽而拜,女忽气郁痰壅,倒地不起,扪之命绝矣。此不敬其夫之报也。后轻红生三子,受一品封。
附:周谓,以布衣谒艺祖,遂见信用,奔走岭塞,不得归者二十六年。其家素贫,妇莫氏,贞静俟夫,日惟事舅姑,躬蚕职,闺门肃然,虽乡里淑妇亦无从识其面。及二子长成,筑外室延师,寒暑肄业无间,晚年产渐厚,乃为舅姑营美邱,大作寿坎,松槚密茂,皆自植,又为夫营别墅,水竹交映,亭阁相望。二十六年中,二婚一嫁皆得望族,其夫在官亦修高节,及归俱已皓首。因劝夫致仕,偕老林泉,时号为“莫节妇”,真女中丈夫也。(《感应篇集注》下同)
蜀将杜判官企,娶张氏十余年,生一子。企素怯弱,中年益多病,视听步履皆不任持,不获张氏一顾也。张忽暴卒,化蛇而去。
【译文】
注:丈夫是妇人的天,是终身的归宿和依靠,怎么可以不敬重呢?不敬重丈夫,不是顽劣无耻,就是淫荡不检点。杜企的老婆、朱买臣的妻子,就是前车之鉴。
案:江西虔州的周志大,做广南县尹,有两个女儿。大女儿嫁给同乡盐商之子赵邺侯,二女儿许配给同僚吴遵道之子吴庆郎。遵道死于任上,他妻子也相继殒没。庆郎贫苦无依,志大就想悔婚。后屈于众议,不得已把庆郎招赘为婿,但相待极薄。他女儿也不贤惠,视庆郎如奴仆,自已吃的是山珍海味,丈夫却粗茶淡饭,自己穿着锦衣绣服,丈夫却身着粗布短褂。只有侍女轻红,看出庆郎不是一般人,就早晚殷勤照料。
有一天,正值周志大六十岁寿辰,大女婿赴邺侯置酒唱戏,遍邀亲友。庆郎却独坐书房,没人理睬。自早到晚,也没人送茶饭来。肚子饿得难忍,只好去向妻子要些吃的。妻子正对着镜化妆,一看见庆郎,就变了脸色骂道:“今天贵客盈门,你人不像人,鬼不像鬼,不在书房里躲着,到这儿是什么意思?”庆郎回答说肚子饿了。他妻子就说:“你一个男子汉,自己不能养活自己,反而来向老婆要吃的吗?”庆郎也恼了,就说:“我胸藏万卷,下笔千言,何愁得不到富贵,你等着瞧吧!”妻子把他拉至镜前,说:“你自己照照,富贵人有你这个穷困潦倒的样子吗?你快出去吧,不要让你的穷气侵染了他人。”
庆郎回到书斋,自己伤感薄命,就想自杀。忽见轻红打着灯笼,提着饭盒,推门进来,说:“妾因照应女客人,让君受饿了,特地送来酒肴,权且充充饥吧。”庆郎说:“小生无能,受到妻子的轻贱
。感谢你的厚意,愧不敢当。”轻红说:“此地不可久留,君应该速思自立的办法。”庆郎说:“我有个年伯巫某,与我父亲交好,现今做河南布政使,早就想去投靠他,但苦于路很远,没有路费。”轻红说:“妾自十二岁就开始积攒,五年来积存三十金,全部赠给君,君要努力于功名,妾盼着君能衣锦还乡。”庆郎连夜装束好,不辞而去,到河南拜谒巫某。当时巫某年老无子,很喜爱庆郎的人品和才华,就收为养子。后来巫某内升为大理正卿,就进呈《万寿圣节诗》,就让庆郎代作。庆郎写的诗,词藻华美,用典博赡,字写得酷似钟会、王羲之,皇上大悦,立即就召见廷试,钦赐进士,入翰林院,又转任监察御史,巡按江西。御史出巡所部,雷令风行,十分荣耀。到了虔州境内,庆郎换上布袍旧鞋,到了周志大家,看到他家正张灯结彩,为二女儿招女婿,也是一个盐商家子弟。庆郎昂然直入,志大看见吃了一惊,对他老婆说:“那个穷酸回来了,若放出门去,一定会引起事端,不如把他关闭在幽室中饿死,就再无后患了。”于是就假作笑容,对庆郎说:“贤婿快换了衣服吃饭,小女也马上就出来相见。”并亲自送到书房内,锁了门去了。庆郎清冷到晚,正在彷徨,忽然听见开锁的声音,原来是轻红。轻红说:“观君虽衣帽如故,但气宇轩昂,一定是微服而来,不是故意开玩笑吧?”
庆朗就把实情讲了,并出示了官印。轻红笑着说:“您夫人若肯再稍微等一等,今天的荣耀谁敢与争。她现今所嫁的丈夫既蠢且丑,也足以彰显老天的报应。”说着从袖里拿出点心、饼子让庆郎吃,随即说:“只顾讲叙衷怀,忘了天大的正事。君知道现在的危险吗?主人把君关在此处,是要饿死你以绝后患。前后门都命人把守,恐怕君插翅难逃。”庆郎惊恐,轻红说:“掌灯时分,妾自有计放你走,君不要忧愁。”庆郎等到夜幕降下,果见轻红带着发簪头髻衫裙而来,说:“今天女客很多,侍婢如林,混杂难辨。君可改扮女装溜出去,人们就觉察不出来。”就拉着手把庆郎送出大门,告别而去。
第二天,庆郎发牌到任,盛阵仪仗,亲临周宅。志大以为是新巡按来拜访,整衣正冠出去迎接。等到巡按下轿,才知就是他过去的女婿庆郎,惭愧得要死。庆郎说:“你嫌贫爱富,已将女儿另嫁了他人,是你弃了我,不是我弃妻。洒出去的水再收不回来,过去的恩情也不能不报答。我若不是你家婢女轻红历来照管,和两次救援,早就死了。你若肯用轻红换了令爱,我们以前的怨恨就全抵消了。”志大只是唯唯领命而已。庆郎让人把五花官诰送进去,轻红装束完毕,向上下人等一一告辞。到二小姐房里告别,正要行礼,小姐忽然气郁痰涌,倒在地上起不来了,一摸,已经死了。这就是不敬丈夫的报应。后来轻红生了三个儿子,受封为一品诰命夫人。
附:周谓以一个布衣的身份去拜见宋太祖,得到重用,奔走边疆岭塞,二十六年没有回家。他家比较贫困。他妻子莫氏坚守贞节,静等丈夫归来。每天只知奉侍公婆、躬亲女红,闺门肃然。就是乡里的淑妇也从未见过的她的面。等到两个儿子长大,就筑了一间外屋,聘请了老师教学,寒暑不息。晚年,家产渐渐丰厚,就为公婆修造坟墓,松柏茂盛,都是亲手栽种的。又为丈夫营造别墅一所,水竹交映,亭阁相望。二十六年中,二娶一嫁,都选择的是名门望族。他丈夫在官也很有节操,等到归来,夫妻都白了头。因此就劝丈夫退休,相伴林泉山水中安度晚年。当时世人称为“莫节妇”,真正是女中丈夫。
蜀将判官杜企,娶妻张氏十余年,生了一子。杜企性格怯弱,中年后又多病,言语行动都不能自理,张氏看都不看他一眼。后张氏忽然暴病死亡,化作一条蛇而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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