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宪允：雪庭福裕与北京佛教

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叶宪允教授做主题发言（图片来源：佛教摄影：印媛）

编者按：北京佛教文化研究所自成立以来，致力于佛教学术交流与发挖整理，在成功举办了 佛教节日与民俗 、 辽金佛教研讨会 两次年度学术研讨会后，又在成立十年之时，举办 元代北京佛教研讨会 ，开辟了学术界对元代北京佛教研究的先例，填补了国内在该领域的学术空白。研讨会上华东师范大学叶宪允教授发表了题为《雪庭福裕与北京佛教》的论文，主要展示福裕在燕京的行迹，同时以福裕为中心，一定程度上反应曹洞宗在燕京兴盛的局面，考察燕京大万寿寺等寺院的历史面貌。论文摘要如下：

一、福裕初入燕京

1203年，福裕出生于山西太原文水（今山西省文水县）张氏家庭。字好问，号雪庭。据史料记载福裕 九岁日诵千言，里中有圣小儿称。 时蒙古攻金，福裕父母死于战乱之中，只身流离，道逢老僧，劝导他学佛。 谒休林古佛于仙岩（寺） 称福裕 龙象种也，得奉巾瓶，他日必成大器 ，休林为福裕 祝发授具。

1222年，福裕二十岁，到燕京参万松行秀（1166－1246）禅师，时万松住燕京报恩洪济寺。福裕到燕京以万松为师，是其只身前往，却被此时已经声名远播的万松一见而认可。《五灯全书》六十一卷记载 时万松住燕之报恩，师不通介绍，辄独掉臂以往，松一见便许入室 。《续灯录》卷一记载： 时万松住燕之报恩，师不通介绍辄独掉臂以往，松一见便奇之。亲炙十年，深得其髓。 雪庭福裕后接替万松为曹洞宗二十世祖，担任高级僧官，通领佛教， 权天下僧 ，应该说并非偶然。

二、福裕与燕京奉福寺

1232年前后，福裕三十岁，出世，先后住持大万寿寺和奉福寺，时间至1242年住持嵩山少林寺为止。《雪庭裕公和尚语录序》： （福裕）师参礼阅十寒暑，独能秀拔丛林，得根据为奥。遂出世，主 奉福 精蓝。 说明福裕出世即住持奉福寺。据清纪荫《宗统编年》卷二十五记载： （绍定壬辰五年）万寿祖退居从容庵，禅师福裕补住万寿。时元太宗破汴，祖刹荒乱。祖退居从容庵，朝命以裕补之。 绍定壬辰五年即1232年，也正好蒙古军队攻占汴京。由于奉福寺是大万寿寺的下院，规模较小，因此福裕出世后先住持奉福寺，再住持大万寿寺较为合理。可能福裕住持奉福寺的时间不长。

奉福寺是一处古寺，最早可以上溯至后魏时期。永乐大典本《顺天府志》卷七： 奉福寺，按旧志记，寺起于后魏孝文之世。为院百有二十区，后罹兵烬。唐贞观十年，诏仍旧基加修葺。五季盗起，一炬无遗。至辽乾统（1102－1110）中，有安禅大师法珍者，戒行精固，见颓垣废址，遂结茅而居。 奉福寺历史上为潭柘寺的下院，奉福寺管理潭柘寺的粮庄，历史也很悠久。《日下旧闻考》卷九十五： 原广恩寺辽之奉福寺也，在白云观西南，地名栗园。 。原敕赐广恩寺碑：北京西南去都城五里，有奉福寺。 。肇于宣德十年（1435）冬十月，至正统二年二月告成。上闻赐名广恩寺。 奉福寺在福裕住持后不久成为佛道相争的寺院之一，道教侵占奉福寺。福裕于1255年至1258年间领导发动佛道大辩论，有对奉福寺的争夺，当时的奉福寺长老德亨是重要的参与者。1255年第一次佛道辩论后，蒙哥皇帝要求国师那摩和福裕处理道士侵占问题。

三、福裕与大万寿寺

蒙元时期，曹洞宗拥有两处重要的道场，一是河南嵩山少林寺、一是燕京大万寿寺（今北京潭柘寺）。福裕住持少林寺，被称为少林寺中兴之祖，他是曹洞宗正式回归少林寺的标志。雪庭福裕弟子以及再传子孙在元代连续住持少林寺，直至今天曹洞宗仍在少林寺传承，现任方丈释永信是雪庭福裕后第三十三代。曹洞宗在蒙元时期的另一处重要道场是大万寿寺。燕京作为辽金元的都城，佛教兴盛，寺院众多。大万寿寺是一座古刹，历史悠久。福裕也与大万寿寺有密切的关系，先后两次住持之。第一次，万松行秀于1230年住持该寺，不久万松退居从容庵，由雪庭福裕住持。1260年，受元世祖之诏，雪庭福裕再次住持大万寿寺。其间，很多曹洞宗僧人出入该寺。因此大万寿寺是燕京地区曹洞宗重要的道场。

（一）1232年，福裕第一次住持大万寿寺

大万寿寺乃今天北京潭柘寺，是一座历史悠久的著名寺院，有谚说先有潭柘寺，后有北京城。而曹洞宗最早进入大万寿寺是青州一辨（1081～1149）禅师，他是曹洞宗第十五世祖。青州一辨之后曹洞宗最有影响力的著名高僧是万松。万松于1230年进入大万寿寺。而福裕是在三十一岁时，受命继任万松住持万寿寺。

福裕在出世后不久即住持该寺，也说明福裕是深受万松赏识的，万松是在众多弟子中选中福裕，传其衣钵，让福裕成为曹洞宗第二十世祖。明净柱辑《五灯会元续略》序中指出： 曹洞宗至宋季尤盛于河北。所以元世祖大集沙门，惟雪庭裕祖高贤鳞附，如黄钟为八十四调之首，如车毂为三十六辐所归，洵至盛矣，谁与京焉。 其中明确指出了福裕以及曹洞宗与万寿寺的关系

。《续灯正统》卷一中称福裕为 大鉴下第二十五世、万寿裕禅师 。

（二）1260年，福裕第二次住持大万寿寺

1260年，福裕应请住持燕京万寿寺，计十五年。 雪庭掌天下僧权而主万寿 ，他在大万寿寺时，发展扩大了大万寿寺的规模，同时还担任佛教方面的最高领导者，深受元世祖的信任。

福裕不但受元世祖之诏住持大万寿寺，得赐 光宗正法禅师 之号，而且继续为世祖所重用， 仍袭爵 ，统领释教，担任 都僧省 。据《续补高僧传》卷二十二、《元雪庭裕和尚传》载： 洎世祖践祚，命总教门事。赐号光宗正法，为师建精舍于故里，曰报恩，给田产，命僧守之。 当然，除了管理大万寿，他还同时留有诗集。福裕善诗文，有《雪庭裕和尚诗集》三卷，王恽为此作《雪庭和尚诗集序》。序中赞其诗歌 今观其诗，有以见当机应物，信手拈来，吹花作雾，生于忧时，第众登坛悬判，往往出言意之表者，可谓混儒墨为一家，擅丛林之手段，企慕高风，追攀远韵，有山堂惠休之趣者矣。 同时福裕更发展了大万寿寺的经济与慈善事业。虞集《万寿禅寺复田记》中表明了此一时期大万寿寺经济发展情形。 燕都万寿寺者，至元十九年，有司抄籍，计其地在固安□□百九十三顷三亩，在霸州者三百七顷十□□分作寺户供报，在公在私，咸知其□□□□□暴如也。 可见大万寿寺规模和经济力量是很强的。福裕在大万寿寺时影响已经非常大。

（三）福裕一系的曹洞宗门人与大万寿寺的关系

福裕作为曹洞宗第二十世祖，又是佛教方面的最高领袖，这使他的影响力很大，一批僧人收入其门下，出入于大万寿寺。

1263年，福裕在燕京万寿寺，收嗣法大弟子灵隐文泰（1229－1289）。后又收弟子智泰（1231～1290年）。福裕第三大弟子是足庵净肃（1230～1290年）禅师，也是在福裕住持万寿寺时以福裕为师。福裕还有一些弟子出入于大万寿寺。如慧道法师、藏云慧山法师根据记载，福裕门人的再传弟子也出入于大万寿寺，如足庵净肃弟子古岩普就、月岩永达等。 总之，福裕弟子不断的传承维持了曹洞宗与大万寿寺的关系。元欧阳玄撰《大元重建河南嵩山少林禅寺萧梁达摩大师碑叙》中列有 万寿禅寺住持、敕赐领曹洞宗惟赞 ，撰碑文时间是至正七年（1347）。表明万寿寺此时仍然是曹洞宗的大寺。加上万松行秀（1166－1246）本人以及门人弟子在内，可以看出整个元朝时期曹洞宗与大万寿寺有十分密切的关系。

四、福裕与十方延庆禅院

1255年福裕到燕京，住持十方延庆禅院。永乐大典本《顺天府志》卷七： 十方延庆禅院。按旧志记：少林雪庭光宗正法裕宗大师，具大福德，有大因缘。受宪宗皇帝宣命，乙卯岁至燕。延庆礼请为开山第一代住持，有碑记其事。至元二十一年学士承旨安藏撰。 福裕进行佛道辩论就是通过学士安藏。

福裕在1260年再次住持大万寿寺，所以其住持十方延庆禅院时间大概六年。在此期间，福裕接替临济宗高僧海云印简（1202－1257）以佛教领袖，统领释教。他还有一个身份是1247年，接替万松行秀成为曹洞宗第二十世祖。在十方延庆禅院期间，福裕正好在1255年至1259年，以 头众 的身份领导了历史闻名的1258年戊午佛道大辩论，并取得决定性胜利。

元宪宗五年（乙卯，1255）八月，福裕五十三岁。宪宗宣命福裕至燕京，住持十方延庆禅院。福裕开始发起并领导佛道第一次大辩论。乙卯间，道士丘处机、李志常谋占寺院四百多所，福裕带领众僧诣阙陈奏。蒙哥皇帝、忽必烈等亲自参加，发展成佛道大辩论，佛胜道败。《敕赐佛国普安温禅师塔铭》中有： 师讳至温，字其玉，一号全一，邢州郝氏子也。 宪宗末年，僧道士有诤，各为违言以相危。上命聚讼于和林剖决真伪，师从少林诸师辨之。道士义堕剃须发者十七人，道宫之复为者以千百计。 这里少林诸师就是福裕等人。蒙古太祖时期，全真教兴起以及丘处机西行万里得到太祖皇帝的接见，开始与佛教争夺势力，时湛然居士耶律楚材已多有不满，事见耶律楚材《西游录》。1258年春夏之交蒙哥汗命忽必烈主持佛道两教辩论，蒙哥皇帝亲自参加。辩论现场还几乎囊括了包括儒释道在内的所有重要人物，共七八百人。而此后佛道双方又连续争论多年，因朝廷更重视佛教以及雪庭福裕等高僧的个人影响，佛教一方取得胜利。限于篇幅，本文不能一一展开。由于领导佛道大辩论，福裕个人声望更胜于前。

总起来看，雪庭福裕与北京地区的佛教有密切的关系。福裕取得的佛门功绩主要包括以下几点。

（一）福裕继承了万松行秀、耶律楚材等人打下的基础，与蒙元朝廷建立了密切的关系，在元宪宗、元世祖时期都获得了信任，担任佛教 都僧省 ，统领释教， 权天下僧 。

（二）历住大刹。福裕除在佛教中心燕京住持多所寺院以外，还奉朝廷诏，住持了嵩山少林寺以及和林兴国寺，分建五少林。被称为少林寺中兴之祖，门人弟子遍及天下。

（三）福裕是曹洞宗第二十世祖，佛法高深，著述颇丰。 福裕著述几十万字，但他不同意门人弟子刊刻。

（四）福裕在十三世纪佛道大辩论中起到核心作用。福裕以佛教领导人 头众 的身份参与并领导了元 戊午 佛道大辩论，获得胜利。从元宪宗五年（乙卯，1255）开始，佛道之争延续了几十年，基本上压制了道教在元代的发展，元朝廷采取了支持福裕一方的立场。元世祖即位后因为其在辩论中的贡献，赐福裕以 光宗正法禅师 之号。